［人物档案］

   尹端，1983年毕业于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建筑学专业；1989年重庆建筑工程学院建筑学硕士。中国建筑装饰协会设计委委员；中国百名杰出的中青年室内建筑师；全国有成就的资深室内建筑师；重庆建筑装饰协会设计委常务副主任；重庆艺术工程职业学院副院长；2010年北京师范大学在读博士。

 撇开设计看尹端

 周媛

   最早接触设计师尹端是源于他某高校副院长的身份。那个时候，他给我的印象是——儒雅、严肃和忙碌。

 儒雅说的是形象，严肃谈的是态度，而忙碌则是他生活状态的一个真实写照。熟络一点了，便常开他玩笑道："尹老师总是在出差、准备出差和出差路上随意切换着状态。"

 某次约他采访，他十分诚恳地向我列出其近一周内的时间表，硬是找不到半天空余时间。

 大抵，浮生偷得半日闲的状态，于他来说也是极为难得吧。

 就是这样的尹端，在谈到20年得失时，说得最多的并不是他的设计和事业，而是有关家庭。采访尾声，他又强调一次："20年最后悔什么？陪家人时间太少。"

   这样的他，屏蔽了"专家"、"知名设计师"等等符号，让人敬而不畏，敬而近之。

 除了设计，尹端还可以谈什么？

 从1993到2013

 过去的20年，你有怎样的经历？是从呱呱坠地到热血澎湃？还是从少不更事到而立之年？亦或经过了意气风发，走到了夕阳西下？

 20年，尹端在事业上取得了各种成绩，从业界"小辈"熬成了"老辈子"。做过一些不错的项目，拿到一些耀眼的奖励，但说到20年的"记忆犹新"，他提到的却是关于家庭的变故。

 1993年，对于尹端来说，是"不堪回首"的一年。那年3月，尹父在海口出车祸，生命垂危。说到此，尹端短暂地停顿下来。于他而言，那段往事是这辈子都不愿回首，又很难忘记的烙印。

 而他的母亲，就这样照顾瘫痪的尹父十九年如一日，这份坚持与隐忍，在尹端看来是极其难得的和值得钦佩的。"如果父亲没有出车祸……"，这是尹端的不能完成的愿望，而"家人的健康"，则是尹端此刻最大的财富。

 20年，20个问题，尹端几乎没有谈设计，这让采访变得更加的顺畅起来。

 作为一个儿子、丈夫和父亲的尹端，自然比一个知名设计师，一个大学副院长和一个专家让人更加愿意去交谈。这样的采访，倒像是一个沟通，同样身为他人的子女，同样有七情六欲的喜怒哀乐。作为采访者，我不用去绞尽脑汁的去转化话语体系，如以往那样迎合某些所谓"艺术家"的范儿；而作为被访者，他也不用端着所谓"大师"的架子来说话，何等轻松。

 最大的成就？不谈设计

 "目前来说，你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在采访尹端之前，拿这个问题问了很多人，得到的答案各有千秋：有人干脆利落："挣钱了"，有人文艺而含蓄："坚持做自己"；有人励志而谦虚："还在发掘中"……

 想象中，尹端给出的答案应该也是充满"含金量"的。要么留个文字游戏给我解密，要么给出一个华丽的设计作品供君欣赏。

 但，看到尹端给出的答案时，我却如释重负地笑了——

 "娶了我娘子，生了我儿子。"

 这个看上去十分八卦的答案，似在情理之外，却又特别合乎人情。

 熟悉尹端的人都知道，他从不害怕在公众场合表露自己对他家"娘子"的情感，总是恰如其分地"秀恩爱"。"车、房、钱都是娘子的，但娘子是我的"，是尹端的一句名言。每次说完，总能看到同行的年轻人默默地拿出手机将这金句抄送给自己的另一半。于是有男性同仁抗议了，"尹老师这样德艺双馨的楷模简直让人太有压力了啊。"

 "男人到了50岁，你的谈吐表现都受着另一半的影响，这种影响是长期和潜移默化的"，所以，给出的答卷中，他家"娘子"是对他影响最深的人。而结婚生子，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成就。

 不当大师，当老师

 很早之前采访他，说要给他安一个"大师"的名号。虽然只是玩笑话，他依然忙不迭地拒绝了。

 在这个盛产"大师"的年代，尹端从不愿意让人称他为"大师"。在他看来，真正的"大师"是需要很多方面的累积，绝不简单。而现在，遍地"大师"中，又有几个配得上这个名号的，尹端笑而不语。

 所以，与其当"大师"，尹端更愿意当个老师。

 ——"如果不做设计师，最喜欢的工作是什么？"

 ——"教师。"

 他的网名叫"唐僧"，取的就是"为人师表，善于言传身教"之意。而与他共事的年轻人，都习惯性地叫他"尹老师"，而非"尹总"。尽管在重庆，"老师"这一称呼就跟北京人的"师傅"一样普遍，不过上个世纪80年代的建筑学硕士加上三十年的业界工作经验让"老师"之名实至名归。一位跟了他十多年的年轻设计师说，"我从大学毕业就跟着他，从啥都不懂的人到现在，现在的很多技能都是跟着尹老师学的。"

 现在"尹老师"的受众更广了。作为某高校的副院长，他很乐得把自己多年从社会所学习到的东西回馈给社会。而他的学生是这样评价他的："虽然很严厉，但感觉很有正能量。"

 50岁这年，尹端又完成了博士课程的学习。所修的，是他最感兴趣的"哲学"，这是他喜欢的，需要"动脑筋"的学科。在他看来，任何一门学科到最后都是一个综合的学科，而设计师本身就应该胸怀天下，做一个"社会学家"。

 与他谈话，总是有脱口而出的哲学味儿，这当然并不是在凹造型，而是潜移默化后的信手拈来。

 撇开设计，尹端依然是个值得交谈的人。比如，关乎家庭，关乎思想，关乎人性。

 这样的人，让我觉得更真实。

 不如做个预告，再过20年，再来一次同样话题的交谈，又会有怎样的答案？

 ［普鲁斯特问卷］

 1993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父亲1993年3月在海口出车祸生命垂危，我和家人在海口照顾父亲。

 20年中，你最难忘的是哪一年？

 1993年。应该说，这辈子都最难忘那一年。

 你目前的心境是怎样？

 回顾20年前吗？不堪回首！

 你认为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娶了我娘子，生了我儿子。

 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陪家人太少!

 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你希望什么重现？

 我父亲还活着。

 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你最奢侈的是什么？

 家人的健康是最大的财富，希望双方父母能够长寿！

 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人是谁？

 我母亲！她照顾瘫痪的父亲十九年如一日。

 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我娘子！

 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哲学。

 除了现在的工作，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教师。我的网名就叫唐僧。

 你最喜欢这个行业男性身上什么品质？

 我很喜欢教师那种诲人不倦的精神。

 你最喜欢这个行业女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女教师对学生能散发出女性特有的母爱。

 你这一生最爱的人或东西是什么？

 家人、书。

 你认为哪种美德是被过高评估的？

 大师。太多了，是个圈里的人都敢称大师。

 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人生皆苦，没有分别。

 你最看重朋友的特点？

 品德。

 你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缺点？

 品德不好。

 如果你可以改变家庭的一件事，那会是什么？

 我父亲没出车祸。

 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原载于《装饰界》（2013年12月）］